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牟牟不顧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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牟牟不顧家

木煙走了。

什麽也沒帶走,就連續命用的古琴也沒帶走,花寒抱著琴在客棧坐到了深夜,終於從回憶裏收神。

她能去什麽地方呢?除了邊塞以外,他想不到別的。

翌日一早,花寒離開了川楊城,向著邊塞而去。

與此同時,木煙從昏睡中醒來,頭痛欲裂。

未等她爬起來看看自己身在何處,便先一步聽到女人哭喊的聲音,順著聲音看去,那是一個衣衫不整、發絲淩亂的女人,站在她面前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,皮膚黝黑,高舉右手的長鞭,就要落下。

木煙急道:“住手!”

壯漢楞住,擡頭看她,接著滿臉堆笑:“嘿嘿嘿,別慌,馬上就到你啊。”

環顧四周,木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也被鎖在一間籠子裏,籠子四周都是粗木封死的,唯一的出口是道木門,上面纏滿了鎖鏈,同樣是鎖死的。

看來,她的處境跟那個女人一樣。

“咻”的一聲風響,長鞭抽打在女人身上,隨之而起的是哭喊似的哀嚎聲,一聲聲傳入木煙耳中。

她大喊:“你一個大男人就會欺負女人是嗎?有本事,你把我放出去,看我怎麽收拾你。”

壯漢手上動作未停,臉上笑容更深:“知道你個小娘們會武功,所以才把你好好鎖上,別著急,等到了地方,你就知道到底是誰收拾誰了,哈哈哈!”

木煙用力搖了幾下木門,鎖鏈震蕩幾下,依舊紋絲未動,她“嘶”了一聲,擡手摸向腦後,再看掌心竟然沾滿了鮮血。

她的頭又開始疼了,嗡嗡的耳鳴夾雜著女人的慘叫聲,震得腦袋一團亂麻,她捂著頭大口喘氣,突然跪倒在地,眉頭擰成了疙瘩,血絲自唇畔流下。

不一會,木煙躺在籠子裏一動不動了,壯漢扔下長鞭,走到籠子外面蹲下查看,發覺人似乎是真的不動了,立馬沖外面喊了聲:“老大!你快來看看啊,會武功的這小娘們好像死了啊!”

有人掀開外面黑布,匆匆走到壯漢身邊,那人骨瘦如柴,賊眉鼠眼,仔細瞧了一遍之後,終於是放下心來:“慌什麽?人沒死,只是暈過去了,暈了也好,省得壞事兒。”

壯漢點點頭,笑瞇瞇地伸出五根手指:“老大,她這樣的美人,那邊恐怕得給咱們這個數吧?”

老大拍開他的手,盯著籠子裏的人,一字一句道:“絕對不止。”

籠子外頭罩著黑布,黑布外隔著厚厚一層稻草,這樣的籠車十多輛連在一起,街上人來人往,任誰看都會以為這只是拉貨的商隊。

一輛豪華馬車從商隊身邊經過,都是北行,馬車上的人臉上帶著可怖的疤痕,似乎是在趕路,像是著急趕去什麽地方,同他們擦肩而過,未曾往車上看過一眼,就此絕塵而去。

——

邊塞,密州。

懷宋營中士氣低迷,由於不久前遭遇流寇突襲,損失了不少士兵,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密州人接應,他們恐怕這一支軍隊是要全軍覆沒。

因此,趙野一直瞞著孟汀受傷的消息,誰知人又突然陷入昏睡,說是得了什麽心病,軍醫最近沒日沒夜翻閱醫書,這也算是他從醫救人路上遇到的第一個大坎,以往都是以治療外傷為主,誰知到了軍隊還能碰上這等疑難重癥。

不止是趙野鬧心,軍醫也一樣,翻書翻得那叫一個頭暈目眩。

趙野端著藥進了帳內,孟汀原樣睡在榻上,一動未動,他單手持碗,走到榻前,捏開了他的嘴將藥汁灌進去,孟汀突然嗆了一下,眼睫撲閃的厲害。

“孟汀?”

眼睫還在繼續動,閉著眼也能看見眼珠正在飛快轉動,趙野趕緊放下藥碗,沖出去把軍醫扯進來,軍醫一看,赫然驚道:“將軍應該是夢見什麽了,小的剛在書上看到,這樣的情況可能是要醒來的先兆!”

“當真?”趙野不太信。

這幾日孟汀“做夢”起碼不下十次,真要醒來怕是早就醒了,怎麽會每次都處在半醒不醒的狀態?

不過軍醫拍著胸脯保證,為了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,還特意取來自己剛翻過的醫書,指著上面大段的文字說:“看,小的真沒撒謊,將軍一定沒事,也許今晚就會醒了。”

趙野點點頭,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,軍醫一心鉆研醫書,誓要找出根治的方法,隨即匆匆忙忙離開了營帳,回到自己屋裏繼續啃他那一大摞晦澀難懂的古籍醫書。

這數百年前的醫書倒是真的難懂,比如這本《百疾錄》裏有一段就說的是:古蓮族經曾有記載,有山無名,地生靈蠱,名喚聲聲。

軍醫看得雲裏霧裏,不解其意,隨手翻看下一頁,繼續往後查閱。

——

同樣是密州。

黃沙之中最多的就是帳篷,各樣式都有,最少的則是綠洲,相比數百裏外龍峰一帶,這裏的綠洲卻是不少。有了綠洲,便有了水源,有水則有人,密州便是這樣誕生於萬裏黃沙,時至今日,已有數萬人居住於此。

這裏是商貿往來的地方,大多都是泥房,烈日曬過的墻面會呈現出橙紅的顏色,街巷沿路都有商販吆喝叫賣,面前一張彩紋布,上邊放滿了各類貨物,攤主往旁邊一坐就是一天,吃喝都可以物換物,密州人交易松散,日子也松散,買賣成與不成都能過下去。

人群中走出一個模樣英氣的女人,眉間有一紅痣,腰間別著一把雕刻精美的匕首,手腳修長,走路帶風,沿路有攤主跟她打招呼,叫了聲“紮蘇”。

紮蘇手一擡,眉眼帶笑:“十斤麻糕,四壇米酒,再把小拖車借我用用。”

攤主應了聲好,扭頭進屋裏忙活,紮蘇兩手抱在胸前慵懶地靠在墻邊,烈日炎炎,她始終瞇著眼,頂著一腦門子細密汗珠,這個天不適合外出閑逛,但她沒辦法,家裏還有個半死不活的要吃要喝。

東西放好,紮蘇挎上板車離開,回到家,已是熱得汗如雨下,喉嚨冒煙,馬不停蹄地卸下車裏的東西,這才得空坐下喘口氣,拿起水壇子邊上的水瓢舀了口米酒灌下,整個人可算是活過來了。

她扭頭往屋裏喊了聲:“你要的東西都弄回來了,還不快滾出來拿!”

屋裏出來一人,個頭健碩如牛,走起路來虎背熊腰,五官淩厲,皮膚黝黑,一看就心情欠佳不好惹,只見他徑自走向紮蘇,拎小雞似的抓著肩頭往後一帶,紮蘇瞬時人仰馬翻,水瓢順勢脫手,重重扣在了腦袋上,米酒撒了一地。

“鳴克!你要死啊!”紮蘇抄起水瓢翻身而起,準確無誤扣回了男人後腦上。

水瓢落下的一瞬,鳴克擡拳擋住,水瓢驟然炸開幾塊,碎片落在兩人身下。

紮蘇真服了,罵罵咧咧回了屋,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新的水瓢:“最後一個了啊。”

鳴克瞥了眼新水瓢,並不當回事兒,拿起一塊麻糕撕開面上油紙,三兩口就消滅一塊,紮蘇在他身邊坐下,嗤笑一聲:“這玩意兒有這麽好吃嗎?”

鳴克又拿了一塊,推到她面前:“吃。”

紮蘇素來不喜麻糕,總覺得不甜不鹹,味道淡如白水,不如燒烤,越辣越好吃,必須得烤肉,烤別的也行,就是得註意好火候,不能烤得太死,會膩。

她扯了扯嘴角,偏著腦袋拿手撐著,漫不經心地打量他吃麻糕,嚴格說來,其實是叫啃,鳴克嘴不大,但是吃東西總跟牟牟一樣,每次都跟沒吃過飽飯似的。

牟牟是她養的沙狼,原是養來看家的,但跟她一樣總不著家,三五天都見不著影。不過也沒事,反正她這家也沒什麽可防的,賊人即便是進來轉一圈估摸都嫌浪費力氣,況且現在還有這麽一位在家,正好可以接替牟牟的位子。

鳴克不知她心裏那點小九九,要是知道,這些麻糕斷然是咽不下去的。

他沒想過死,更沒想過有天會淪落到需要女人來救的地步,回想當時,他離死也就差那麽一星半點。

黃沙野地最忌諱落單,碰見懷宋的官兵都比碰見一群沙狼要好,那些都是嗜血吃人的玩意,善於群戰。

鳴克手腳都被上了鎖鐐,若是碰上,必死無疑。

可人若是倒了黴,就是喝口涼水都塞牙,這天他先是遭了自己人的埋伏,拼盡全力逃出來之後,長時間滴水未進,幾近昏迷,後又遇上沙狼,在手腳都被束縛的情況下,他被撕咬、抓傷,虛弱倒下的剎那,紮蘇帶著牟牟沖出來救了他。

這些日子,鳴克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,任紮蘇如何打聽都是閉口不言,叫這個名字的人不算少,可無論龍峰還是密州,都避諱這名字,畢竟……哪個膽大的敢跟龍峰首領共用一個名字呢。

紮蘇以為他就是那膽大的一個,能以那樣一副姿態出現在荒漠的人是有,但憑著一己之力跟群狼鬥狠的恐怕只有他一個。

鳴克也曾問她:“為何冒死救我?”

紮蘇答他:“因為牟牟不顧家。”

鳴克起初不懂,後來知道牟牟就是那頭沙狼之後,將紮蘇扔出了墻外,可一扭頭又看見這女人笑瞇瞇地趴在墻頭瞧他,這一刻他就明白了:這女人跟他一樣,也是個瘋的。

不過瘋的也有瘋的好,比如現在,想吃什麽都能吃上,紮蘇可不管他究竟是什麽身份,救了就是救了,出了什麽事,後果她擔,責任她負,是死是活全憑她來做主。鳴克半夜偷溜過一次,半路就被牟牟追上,一把匕首貫穿了他的腿,到現在走慢了都還哆嗦。

紮蘇善玩刀,也善治刀傷。

她說:“你要想殺了我,也得先掂量掂量,這世間沒我紮蘇,你的腿就得瘸一輩子了。”

經過這次,鳴克想明白了,反正這裏有吃有喝,被人當成看家的沙狼又如何?傷了腿變瘸子又算得了什麽?有條命在,活著就行。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,他等得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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